2012-5-15 11:04 wilson015
狗靈

狗靈

我要說的是我當兵時的事。

這件事一直到現在我還忘不瞭,記得我還是一個菜鳥班長時,為瞭跟班兵相處融洽,時常跟他們聊天、哈草。

記得那時不知道上頭是不是嫌阿兵哥太閒,下令要軍中來個大掃除,平時在一個全是男人的地方,大掃除後所堆積的垃圾真是無法想像。

雖然我不必實際參與,但是我也是要負起監督的責任。就在大掃除快告一段落的時侯,有幾個別的單位的阿兵哥圍在一起不知道在幹些什麼事。

「喂,你們在幹什麼?」

幾個阿兵哥被我一喊,嚇瞭一跳,「班長好。」聲音此起彼落。

「打掃不打掃,圍在一起做什麼?」

「呃…」他們互相看來看去,顯然不知道要怎麼開口,我索性自己探頭過去看,原來是一窩小老鼠。

我皺瞭皺眉頭,「這東西不丟掉,圍著牠們做什麼?」我狐疑地問。

「呃…沒啦。我們隻是在研究要怎麼殺死牠們。」其中一個回答。

「你們吃飽太閒啊?」我瞪瞭他們一眼,我瞄到打火機,水桶,還有牙籤,居然還有筷子跟醬油。

「這些是做什麼用的?」我指著地上這些東西。

「我們隻是想看看,用什麼方法牠們死得最快。」

「喔?那這些又是做什麼的?」我指著筷子跟醬油。

「呃,阿文說在大陸很多人都吃剛出生的小老鼠,隻要沾醬油就可以吃瞭。」其中一個指著阿文說。

我頓時露出噁心的表情,破口大罵:「這髒東西你們也吃,部隊沒東西吃瞭啊?快處理掉。」

他們連忙將東西收捨,在其間我居然看見有一個盒子裡,好幾串用牙籤插著粉紅色的小老鼠,牠們顯然還沒死,還微微蠕動著,那噁心的感覺更甚。

其實這現象很常見,把一群精力旺盛的大男人關在這個地方,難免無聊,雖說見怪不怪,但我就是覺得心裡不舒服。

吆喝他們幾聲之後,也沒有再管他們就離開瞭。

幾天之後,我經過上次他們吃老鼠的那地方,赫然發現他們又圍在一起瞭,這次我準備要是再發現有類似的舉動,我要好好懲罰他們。

但才走沒幾步,我就聽見淒厲的狗嚎聲,其中一個聲音顯得很興奮,像是正在享受似的「喂,你們看,牠還會躲,都死瞭還會躲。」

「剛剛那隻用水淹的比較好玩。」

「喂,等會去看看凍在冷凍庫裡的那隻變冰塊瞭沒?哈哈,狗冰雕。」

「才五隻,哪夠玩啊,那隻母狗這次怎麼生這麼少?」

「你玩上癮瞭喔?剛你把那隻母狗都打到變殘廢瞭,說不定生不出來瞭。」

「那種流浪狗到處都是,再抓幾隻回來飼養,很快就會又有一窩瞭。」

「哈哈,你這變態,那隻母狗平常就是你在餵的,牠還把你當主人咧,沒想到你居然抓牠的小孩來玩。」

「沒辦法,太無聊瞭。喂,等下把這隻裝在鐵桶裡,生個火烤烤看會怎樣。」

嘻笑聲及狗的哀嚎聲此起彼落,形成強烈的對比。

我看見角落有隻奄奄一息的黑狗正痛苦地看著這群人的行為,牠像是想起身保護牠的小狗,但牠的腳呈直角拗成兩截,很顯然地已經斷瞭,隻能喘息著。

「喂。」我大喝一聲。

幾個人轉過頭來看我,「班長好。」眼神中似乎在說著我打擾他們的玩樂。

我走過去看,一隻泡在水中,看起來還不足月的狗屍正漂在水桶內。還有一隻在紙箱裡,兩隻腳纏著電線的兩端,另一頭接著簡單的通電裝置,上頭有兩個大電池,發出一股燒焦的、令人作嘔的味道。一隻頭部還有雙腿被繩子分別綁住,看來是被他們一人一邊拉扯,腸子都被扯破,流瞭一地內臟還有血水,還有一隻正關在籠子裡畏縮著。

「你們…」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難看,他們居然發出一陣嘲笑的低笑聲。

真是無法想像,「你們跟我來。」我厲聲吼著。

我把他們帶到輔導長那裡,把詳細情形簡略說明瞭一下,這種行為並不觸犯軍法,所以隻是象徵性地處罰瞭一下。

之後,輔導長跟我說,「他們隻是精力無處發洩,像這種事睜一隻眼,閉一隻眼就好。」言下之意像是怪我大驚小怪,我對輔導長的態度不以為然,但礙於他是長官,倒也無法發作。

然而怪事就在第二天開始,我不明原因地發高燒,一直昏睡著。在睡夢中,我重複的做著惡夢,夢見那隻含怨的母狗用著哀怨的眼神看我,而那些小狗一直發出令人毛髮直立的哀嚎聲,牠們纏繞著我,像是有無止無盡的痛苦,聽得人頭皮發麻。

在我大病的這幾天,發生瞭什麼事我無從得知。

我躺在床上足足一個禮拜,這天,我班上的幾個阿兵哥來看我。

「班仔,你生病的這幾天,部隊裡很不安寧耶。」平時跟我不錯的豆子說。

「發生什麼事?」我仍是有氣無力,但精神好很多瞭。

「就是啊,營區裡鬧鬼瞭。」他小聲地說。

「鬧鬼?」我平時是不信這些怪力亂神的事,所以我隻是看著他。
「是啊,別單位的阿兵哥死瞭三個。」他更小聲瞭。

「怎麼回事?」

「我們也不知道,上星期開始,營區常有吹狗螺,怎麼趕都趕不走,站衛兵的哨兵說,看到一隻眼睛會發光的狗在營區走來走去。」

「什麼亂七八糟。」

「是真的,班仔,我知道你很鐵齒,可是那一定是鬧鬼瞭。」

我嘆瞭一口氣,表示沒有興趣,可是這幾個大男人居然像三姑六婆一樣討論起來瞭。

「那單位的人跟我有熟,他們裡面死的那兩個平時就很喜歡虐待小動物,其中一個莫名其妙在宿舍後面上吊。」

我心頭一動,「你說什麼?」宿舍後就是他們虐死狗的地方。

「班仔,你還記得上星期,你處罰的那幾個嗎?就是他們。」

「一個在營區上吊,一個放假時出去玩溺水死瞭,另一個是放假回傢幫忙時,被傢裡工廠的機器給碾斷雙腳,還有一個更絕,他傢裡是屠宰工廠,他死在冷凍庫裡好幾天才被發現。」

我聽得目瞪口呆,他們的死法都跟那些小狗一樣,我心頭涼瞭一大截,難道真是這些狗死不瞑目?

這時我冒出一句連我自己都莫名其妙的話「那隻母狗呢?」

「啊?母狗?」豆子搔搔頭「好像從上星期就沒看見瞭耶。」

我打發他們離開,心情很沈重,不知道是怎麼回事,結果快好的病又開始發燒。

我一直夢囈,在夢裡,那些狗的樣子愈來愈大,愈來愈可佈,牠們流著唾液,狺狺地向我示威,我不知道牠們要做什麼,隻是用惡毒的眼光狠狠地盯著我。

一陣吵雜的銅鈴聲,將我從惡夢中拉出。

我張開眼睛,一個道士居然站在我跟前。
我喉嚨乾得無法開口,那道士說:「別動,那靈找上你瞭。」

他繼續搖動手上的鈴,我突然頭劇烈地痛瞭起來,「別搖瞭,別搖瞭。」我有股想要吐的感覺。

但那道士非但不停,甚至愈搖愈急,口中唸唸有辭,我終於忍不住哇啦大吐,由於我一直沒有進食,隻是打些營養針,但我卻吐出一大口黑水,那黑水味道腥臭,濃綢黏膩,周圍的人紛紛走避。

「好瞭,吐出來就好。」那道士燒瞭一道符和在水裡,讓我吞瞭下去。

「牠們跟著你好些日子瞭,看來你生前曾經幫牠們做瞭些什麼事。」

「牠們?」我虛弱地問。

「那是狗,狗的靈魂。狗是一種非常有靈性的動物,誰對牠好,誰對牠不好,牠馬上就明白。」

我再度昏睡,隔天我居然好轉,感覺不像是生過病。

我回到營區後,馬上去宿舍後頭,當然狗屍已處理過瞭,但平時不信這些神鬼之說的我,還是拿瞭香,在牠們死去的地方拜拜。

透過夢裡,牠們被主人背叛,甚至殺害的悲傷心情,我深深地感受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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